第50章 死去与重生(2/2)
那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鼓鼓囊囊挪动了片刻,幽怨地回了头。
前几日大雪封山,新兵也不清楚那一位的进境到了哪一步,反正身体上倒是越来越冷,藏在屋子里烤火炉也能从外到内感受到寒凉刺骨,宛如空中有什么细小如牛毛的冷气,从每一寸肌肤见缝插针,穿几件衣服都防不住。这对一个善于抵挡寒冷的西北人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婉拒了老兵兴致勃勃喊他出门钓鱼的邀请,选择在这一天接受境外的投放,也恰恰是因为遮天蔽日的乌云中透出一阵短暂的暖阳。
橘黄色的光吝啬地透出一线,很是爱惜美人一般,不偏不倚地晃在其人的眼睛,空灵、富含求知欲、引人入胜,而大煞风景的是,这光景下新兵第一眼看到的竟是眼角狰狞的疤。
这伤伊始似乎是可以治愈的,但由于人的放纵不作为,硬生生发炎溃烂,烂成了一块死肉。
空地上蹲着一个漫不经心的影子,被一件白色斗篷盖得严严实实,只透出的上半张脸也能看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仿若天上的谪仙,与行伍格格不入。
新兵不自觉摒住呼吸,将外翻又顺拐的脚步收了收,生怕惊吓到这位贵客。
一只手拽走他,竟是神出鬼没的老兵。他浅点了个头,问好道:“陆大人好。”
上位者觑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老兵语焉不明:“有‘那边’的信。”
“嗯。”
这信三天来一回,说的都是差不多的话。
责令汇报近况,问他是否反省,囚期未到乖乖在囚笼里待着。
老兵说:“北巍皇帝将小儿子送进了邢苍楼。”
雪地中的人微微动了一下,沉声问:“受命于谁?”
“北巍太子,不是后方,是前线。”
这二人打的什么哑谜,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为何要在几日一到的重要书信里赘述这些边角料的小道消息?
新兵摸不着头脑,却怎么也看不出陆扬神情的异样,他只在初初听到这个名字时诧异了一瞬,而后再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反应。他开始怀疑,陆扬是否具有正常人的情感波动。
老兵:“如何回?”
还不知道自己在下属心中被质疑情感的陆扬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做出了一个好像是笑着的表情,对这番隐藏的试探和挑衅充耳不闻,状若无辜地说:“你就写‘哦,知道了’,就行了。别的多一个字也不必回。”
他们撒开脚丫子就要撤退,忽然又听公主殿下叫住:“那个,那个新来的。”
新兵抖了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
“没人教过你该如何在雪地行走吗?你走路尽踩软雪,咯吱咯吱老远就能听见,软塌塌的一片脚印暴露在那里就能被敌军侦察。”陆扬皱起眉,挑剔地审视,最后下了评价,“不够细心,就在脚下的人都发现不了。是不是但凡有什么异常都要到了眼前踢一脚才能察觉?用你的项上人头来祭奠你踩出来的这片残雪?那没事了。”
一无是处只会送死的新兵灰头土脸地退下了。
陆扬瞧着人影没了,叹了口气,抹了抹刻意板着的僵硬的脸,有点羞愧地把藏起来的捕鸟篮子重新拿了出来。
今天晚上睡前他都要爬起来再想一遍这事,他真该死啊。
哦对,他不用睡觉来着。
几只土生土长的肥鹅恰巧趾高气昂从他身前走过,他聚精会神一个扑腾,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一个指头都没碰着,倒是鹅毛满天飞扬溅了他一身,得逞的鸭子们一个个叽叽喳喳不知是否在嘲笑。
斗篷大侠鼓了鼓腮帮子,冷冷呵斥了一声,与鹅大军大眼瞪小眼,依旧是谁也不服谁。
他伸出食指一指:“你,嘎嘎的,跟我走,今天炖老鸭汤,嘎嘎的,好喝。”
大鹅反抗:“啊啊啊!”你他大爷的眼瞎!老子是鹅。
“不许嘎。”他照着鸭子头面无表情地一捶,直接把花枝招展的村头一霸打得眼冒金星。
扑空的小将军并没有被这一点挫折所击倒,转头换了份差事,又去嚯嚯今日还没人领出去放牧的牛群。
他躺在其中的一头牛背上,悠然自得地咬着根草,领着排成一列的队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大雪盖住空茫的脚印,陆扬咬住叶笛,下意识吹出不成曲的调子来,曲调一出,他猛然收缩瞳孔,像被烫了一下。
末了,他回过神,将叶片撕碎,指间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