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一模一样（1/1）

晨露未晞时，张九思蹲在菜畦旁查看星麦长势。那些昨夜刚抽穗的植株顶端，此刻结着露珠大小的星核，在晨光中泛出七彩光晕。他伸手轻触最近的一株，麦穗突然弯垂下来，将星核轻轻抵在他掌心。一丝清凉的星力顺着手臂经脉游走，在肘窝处化作暖流——正是当年苍剑替他疗伤时常用的星路走向。

"爷爷！"阿穗赤脚跑来，发梢还沾着枕上的星屑。她怀里抱着那尊越来越沉的稻草人，麦穗编织的手臂已经生出淡金色的脉络。女孩踮脚把稻草人举到张九思面前："小星星在说话！"果然，稻草人胸口的麦穗间隙里，传出细微的嗡鸣声，调子与昨日磨盘吟诵的《星种赋》一模一样。

张九思接过稻草人，发现它后背的稻草自行编织成了星图纹路。当他手指拂过那些凸起的纹路时，远处货郎的扁担突然"铮"地一声绷直，两端筐里的星斑豆腐齐齐浮空，在朝阳下投射出纵横交错的光网。光网笼罩的范围内，所有星蕴麦穗同时低垂，如同朝拜。

老妇人拄着拐杖从光网中穿过，那些星光线条竟自动避开她周身三寸。她走到张九思跟前，从袖中摸出个粗布小包："昨夜磨完最后一批麦子，在磨缝里找到的。"布包摊开，里面是七颗晶莹的星砂，排列形状恰似北斗。张九思捏起一颗对着阳光，砂粒内部浮现出缩微的星峰影像——当年七位星守护议事的正殿。

"该点豆了。"老妇人突然说。她弯腰抓起把泥土，将星砂混入其中搓成豆粒大小，一粒粒埋进菜畦边缘。阿穗蹲在旁边帮忙，每埋下一粒就在上面踩一脚。她的小绣鞋每次抬起时，鞋底都带起细碎星光，在空气中画出转瞬即逝的符咒。

正午时分，埋下星砂的位置冒出嫩芽。不是麦苗也不是豆秧，而是一种张九思十万年未见的光藤——当年用来修补破损星轨的"星络蔓"。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晾衣绳，在粗布衣与渔网之间织出光桥。私塾先生抱着算筹经过，见状突然席地而坐，手中算筹自动排列成演算式。他额间渗出细汗，瞳孔中的剑影与藤蔓的光辉相互纠缠。

"东北艮位..."青年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移动算筹，"需三刻星时..."话音未落，光桥突然转向，恰好指向正在溪边洗衣的王氏。那女子手中的棒槌停在半空，月牙胎记迸发出银芒，将整条溪水映成星河。槌下的粗布衣上，老妇人缝补的星蚕丝线一根根浮起，在阳光下组成张九思再熟悉不过的阵图——"天衣无缝"，第九星守护最得意的防御大阵。

阿穗不知何时爬上了光桥，正沿着藤蔓摇摇晃晃地行走。每走一步，她腕间的星纹就明亮一分，到桥中央时，整个人已经笼罩在淡紫色的光晕里。张九思正要唤她下来，女孩突然张开双臂，像只小雀般从光桥上跃下。坠落过程中，她怀里的稻草人解体成无数麦穗，每根穗尖都射出一缕星光，织成光网将她稳稳托住。

"爷爷看！"阿穗在光网中翻滚，发间的星蕴麦花纷纷扬扬洒落。那些花瓣触及地面立即生根，转眼间长成半人高的发光植株，叶片上浮现出古老的星文。私塾先生踉跄着扑到最近一株前，手指抚过叶脉："《踏星步》...完整版的..."他刚念出第一个星位名称，整个人就自动踏起玄妙步法，在菜畦间留下发光的脚印。

午后闷雷滚动，张九思坐在门槛上修补阿穗跑丢的绣鞋。针尖每次穿透鞋底，都会带出一缕星尘，在空气中凝成微型星斗。货郎挑着空担路过，见状放下扁担，从怀里掏出个皮囊："试试这个。"倒出来的液体银光闪闪，竟是融化的星砂。张九思用针蘸取少许，再缝时每一针都留下永不消退的星痕。

"当年在星河摆渡时..."货郎摩挲着扁担上的绳痕，"总用这个补船。"他忽然压低声音，"最近老梦见银河决堤..."话音未落，晴朗的天空突然落下几滴银灿灿的雨点，打在地上变成蹦跳的星鱼。阿穗欢呼着去扑，那些灵活的光斑却总能从她指缝溜走，最后齐齐游向村口古槐，在树干上撞出细碎的火花。

张九思放下针线走向古槐。树皮被星鱼撞击的位置浮现出焦痕，连起来正是天书末页缺失的星图。他伸手按在树干上，十万年前的记忆奔涌而来——放羊娃就是在这棵树下，将星种埋进他掌心说："等它们发芽时，您就能看见新生的星轨。"

雷声渐近时，王氏抱着新织的星布匆匆赶来。布匹展开的刹那，所有光藤同时转向，将织布与树皮上的焦痕连成一体。私塾先生突然从演算中抬头，眼中剑光暴涨："今日申时三刻！"他指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空中的星晷投影，"天门将开！"

整个村庄突然安静下来。老妇人停下磨麦的手，货郎松开紧握的绳结，连阿穗都停止了嬉闹。张九思感到怀中天书剧烈震颤，书页间漏出的星光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字样："诸星归位"。

第一滴真正的雨落下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雨滴悬在每个人眉心前三寸，内部浮现出不同的星象。张九思面前那滴里，清晰可见七星连珠的异象。阿穗好奇地触碰自己那滴雨水，指尖刚接触，水滴就化作光粉将她包裹，在背后凝成两片透明的光翼。

"要飞起来啦！"女孩张开双臂，光翼自动扇动，带着她离地三尺。其他村民见状，纷纷触碰各自的雨滴。货郎掌心的雨珠化作银色长篙，老妇人的凝成星纹密布的磨盘，私塾先生那滴直接没入眉心，在额间留下剑形光痕。

张九思看着自己面前越发胀大的雨滴，忽然明白这就是十万年前约定的信物。当雨滴膨胀到拳头大小时，他伸手探入其中，指尖触到了冰冷坚硬的物体——半枚玉珏，与阿穗腕间纹路完全契合的那半枚。

玉珏出水的同时，所有悬停的雨滴齐齐坠落。地面瞬间腾起无数光蔓，将整个村庄托向空中。阿穗的光翼自动扩大，包裹住摇摇欲坠的稻草人；私塾先生以指为剑，在虚空中刻下稳固的星符；王氏抛出新织的星布，布料遇风即长，为所有人铺就光桥。

张九思站在最高的光蔓顶端，看脚下村庄逐渐透明，露出地底盘根错节的星脉网络。那些发光的根系中央，沉睡着一柄残缺的剑——正是苍剑当年折断的"归尘"。此刻剑柄处的星核正与玉珏相互呼应，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

"还不到时候。"张九思突然自语。他将玉珏贴近心口，天书自动翻到记载"星眠术"的篇章。随着古老咒文吟诵，暴涨的星力渐渐平息，光蔓缓缓降下，村庄重新落回大地。只有阿穗的光翼还在轻轻拍打，带着她漂浮在麦田上空，像只守护星穗的蜻蜓。

雨过天晴时，村民们在晒场上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石磨中央长出了星蕴麦，磨出的面粉自带金辉；货郎的扁担两端开出星斑花，香气能引来真正的星鱼；老妇人的拐杖顶端结了枚星核果，剥开后果肉里藏着星图。

张九思回到晾衣绳下，发现粗布衣上的星纹已经完整。当他穿上这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时，所有补丁同时发光，将他笼罩在第十星守护特有的"天衣"结界中。阿穗跌跌撞撞地跑来，光翼在身后洒落星尘："爷爷变成星星啦！"

傍晚的炊烟升起时，星蕴麦的香气弥漫全村。王氏用新磨的面粉蒸了花卷，每个褶子里都藏着颗小星核；私塾先生以剑气在馒头上刻星纹，刻完最后一笔时，剑气突然实体化成了短剑；货郎贡献出早上捕到的星鱼，熬出的汤里浮动着微型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