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星鱼（1/1）
蒸笼揭开的刹那，七道星光冲天而起......老妇人掀笼盖的手停在半空，苍老的皱纹里嵌满了金辉......馒头表面的裂痕自行延展，形成与村民眉心星纹一致的图案......张九思注视着第一个馒头——那上面的星纹正是天书记载的"开阳印"，此刻正随着蒸汽微微颤动......
"要趁热吃......"王氏轻声提醒，却见阿穗已经踮脚去够笼屉......女孩的手指刚碰到馒头，整座灶台突然下沉三寸，锅底的柴灰腾空组成星斗形状......老妇人见状立即将馒头分作七份，每份递给不同的人......当张九思接过属于他的那块时，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是握住了十万年前那柄从不离身的星尺......
馒头入口即化，甘甜的麦香中突然尝到铁锈味......张九思的舌尖抵到硬物，吐出来竟是半枚星钉——当年苍剑修补星轨时最爱用的工具......他捏着这枚锈迹斑斑的星钉，忽然听见识海中响起清脆的敲击声，仿佛有人正在看不见的地方修补断裂的星河......
"前辈！"私塾先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青年眼中剑光流转，"馒头里的星纹...在重组我的经脉..."话音未落，他衣襟上的墨迹突然活过来般游动，在胸前组成剑形......张九思反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感受到澎湃的星力正在青年体内冲撞......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当年在星穹殿看着苍剑初次唤醒本命剑时的景象......
阿穗不知何时爬上了磨盘，正把馒头掰碎撒向鸡群......那些碎屑落地即生根，眨眼间长成寸许高的麦苗......老妇人惊呼着去拦，却被货郎拽住衣袖："您看..."他指向啄食麦苗的母鸡，那禽类冠子上正浮现出细密的星纹......整个院子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听见地底传来绵长的呼吸声，与自己的心跳逐渐同步......
张九思捏着星钉走向石磨......当他把这枚小物件按进磨眼时，整座石磨突然透明了一瞬，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星脉网络......老妇人习惯性地推起磨杆，磨盘转动的声响竟化作低沉的吟诵——正是天书扉页记载的《星种赋》......
阿穗跟着调子哼起自编的童谣，词句稚嫩却意外地与古调严丝合缝，磨盘边缘随之亮起七颗银星......
"这调子..."私塾先生手中的馒头掉在地上，"我在星峰碑林里听过..."他忽然单膝跪地，手指深深插入泥土......地面下传来剑鸣般的回应，十指周围的土壤浮现出放射状剑痕......张九思看着他痛苦又欣喜的表情，想起苍剑曾说过"第七星的剑意总在疼痛中觉醒"......青年再抬头时，发间已落满星尘，像是瞬间经历了千万次星夜洗礼......
午后阳光最盛时，张九思独自坐在老槐树下修补渔网......龟甲被他嵌在树皮裂缝里，此刻正随着树脉搏动泛出微光......每当他手指穿过网眼，就有星尘从指缝漏下，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星潭......货郎挑着担子经过，见状放下扁担蹲到他身旁："这网该用双股线补......"说着从怀里掏出闪着蓝光的星绳，手法娴熟地打起水手结......
张九思注视着货郎粗糙的手指......那些看似随意的绳结每个都暗合星轨走向，当第七个结完成时，整张渔网突然悬浮起来，网眼间流动的星光组成三维星图......货郎却恍若未觉，仍低头念叨着："东北边网眼要密些，才能兜住银河漏下来的星鱼..."这话让张九思指尖一颤——正是当年星河守卫们的行话......
"您见过星鱼？"张九思故意问道，手上补网的动作不停......货郎头也不抬："小时候常梦见..."他忽然扯紧绳子，"银闪闪的，咬钩时会吐出星核..."话音戛然而止，两人同时看向突然绷直的网绳——明明没有风，渔网却像被无形之物拉扯般剧烈晃动......货郎瞳孔骤缩，张九思在他骤然清明的目光里，分明看见了星海倒悬的景象......
夕阳西沉时，张九思发现补好的渔网轻若无物......他随手往空中一抛，那网竟自行飞向村口古槐，将整棵树罩在星光编织的罗网中......树冠里顿时传来窸窣响动，无数星蕴麦穗从枝叶间垂落，穗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阿穗闻声跑来，仰头望着被网住的树冠拍手欢笑："爷爷把星星网住啦！"
夜色渐浓，张九思在油灯下翻检龟甲......灯芯突然爆了个灯花，飞溅的火星在龟甲表面烙出新的纹路......他凑近细看，那些烧灼痕迹竟与白日馒头上的星纹完全吻合......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私塾先生抱着算筹立在月光里，衣摆还在滴水："前辈，溪水...溪水在倒流..."
张九思随他来到溪边，只见白日洗衣的石阶已被淹没，水流正违背常理地向源头回溯......私塾先生指向水中——倒流的溪水里沉着无数星斑，每颗都在逆流而上时拖出细长的光尾......青年突然涉入水中，任凭溪流没过膝盖："我能听见..."他的声音变得异常苍老，"第七星在召唤..."
话音未落，私塾先生整个人化作流光没入水中......张九思正要施救，却发现青年完好无损地站在对岸，手中多了一柄由星光凝成的长剑......剑身映照下，溪水恢复了正常流向，但每滴水里都多了一个旋转的星璇......张九思知道，这是"天璇剑体"大成的征兆——当年苍剑也是在这样的月夜完成最终觉醒......
回程时路过晒场，张九思看见王氏正在月光下纺织......织机上的布匹泛着银光，每根纬线都缀满星屑......她停下梭子，从怀中取出个褪色的香囊："今早整理嫁妆时发现的..."香囊里倒出的不是香料，而是一把星砂，落地即长出嫩芽......王氏弯腰触碰那些发光的新芽，月牙胎记突然投射出完整的星图，将整个晒场笼罩在银辉中......
张九思蹲下身，指尖轻触星图中央的节点......十万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第七星守护的佩剑"流觞"折断那夜，正是第九星守护用月梭补全了断裂的星轨......眼前的王氏与记忆里那个总爱哼着小调织补星网的女子渐渐重叠，连捻线的姿势都分毫不差......
"我娘说这胎记会招祸..."王氏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月牙痕迹，"可现在它..."星图随着她的动作变换，显现出天门将开的征兆......张九思从袖中取出白日所得的星钉，轻轻按在她胎记上......银光暴涨间，王氏浑身颤抖，织机上的布匹突然自行编织起来，图案正是天书记载的"星河阵"......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张九思回到晾衣绳下......粗布衣上的星图已经扩展到整件衣裳，每道纹路都在呼吸般明灭......他伸手触碰袖口的补丁，老妇人缝补时哼的催眠曲突然在耳边回响——那调子与星核震动的频率完全一致......衣物无风自动，袖口抽出的丝线自行编织，转眼间形成小小的星网，网上每个结点都缀着晨露凝成的星子......
阿穗揉着眼睛推门出来，怀里还抱着长出麦穗的稻草人......她跌跌撞撞跑到张九思跟前，突然指着天空："爷爷，星星掉进麦田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北斗七星中的天璇星确实偏离了原位，星光正如麦穗般垂向大地......张九思抱起女孩，在她发间闻到了星蕴麦花即将绽放的清香......
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时，整个村庄苏醒了......货郎的扁担在晨光中化作星桥，老妇人的拐杖长出嫩芽，私塾先生用剑气在溪石上刻着算经......张九思站在打谷场中央，看着阿穗追逐光影中的星尘......女孩腕间的星纹已经完全舒展，形成与玉珏严丝合缝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