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再说一遍,道歉。”(2/2)
即使没有这个动作增色,节目也无伤大雅,她想。
她是一个薄面的人,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后背的两个疙瘩。
倒计时刚好还剩下一分钟。
叶绍瑶混在队伍里匆匆下场,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有实中球员从教练那处听训回来,负气灌了半瓶水,正愁没有地方发泄。
他挤眉弄眼对叶绍瑶说:“同学,你刚才……不够意思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衣领,对应叶绍瑶身上的外套。
什么意思,介意她没有脱掉外套?叶绍瑶看他这么比划,锁紧眉心。
咚——
有一颗篮球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好砸在男生的脑袋上。
男生扔掉手中的矿泉水瓶,捂着遭罪的头顶,立马转身向二排的篮球保管员,嘴里毫不掩饰:“我靠,季林越,你疯了吧?”
季林越全没刚才的疏离,眉宇间已经染上薄怒:“道歉。”
“你砸我,我道什么歉?”男生莫名其妙,把下巴扬得老高。
季林越只重复:“我说得不够清楚吗?给那名同学道歉。”
“你有病吧?我都不认识她,道什么歉。”
“你不认识她,就可以随便说出那种话?”
“我说什么了?”
男生脸色有些松动,回忆起刚才的祸从口出,又随之耍起无赖,只要自己不认错,就是谁也奈何不了的爷。
“第三节比赛即将开始。”裁判提醒。
“再说一遍,道歉。”季林越居高临下,越过观赛席拽住他的球服。
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所有的旁观者都屏息凝气,只有时间不知趣地溜走。
“季林越,要不……”算了?叶绍瑶想去拽他的衣角,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会息事宁人的模样。
一个小闷葫芦,怎么今天一点即炸。
叶绍瑶双膝并拢,局促地坐在位置上,已经被坐热乎的铁皮似乎又凉得彻底,身上每个毛孔都在战栗,但她的脸上却烧着,像被烧开的热油淋过一遍,耳边还有滋滋的耳鸣声。
这算怎么一回事,明明是展现两校友好的比赛,她偏偏被架在中间如坐针毡。
男生算准了季林越的性格,一脸挑衅:“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她算个屁,连实中的体育班都考不上。”
此话一出,三中的学生都坐不住,指桑骂槐?还是无差别的扫射?
有心硬的三中人被挑起怒火:“三中怎么了,我们也是一分一分考进来的,你就会打个球,又高贵在哪?”
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声讨,篮球场的对峙从场上赤膊比拼转变为场下的唇枪舌剑。
这不再是两个人的小矛小盾。
实中的球友们大多知道前因,埋头不愿掺和其中,两手一拍,找教练的找教练,若无其事的若无其事,留男生一个人孤立无援。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像被扒得光溜溜的旗杆。
他左右寻不到救兵,脸上挂不住面儿,咬牙切齿向季林越说:“对不起,”叶绍瑶那边也没落下,“对不起,行了吧。”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拉得好长,似乎像让全场都听见这个笑话。
裁判的哨音提醒第三节比赛开始,男生直接扭头向球场走去,他啐了一口:“一对神经。”
有些比赛低开高走,有些比赛从头热闹到结尾,此刻的体育馆却冷得像冰窖,仅靠那游丝的暖气,根本挽救不了分毫。
三中的人走了大半,和这样的对手打比赛,真是丢份。
啦啦队的成员走了十之八九,嘴里说着,原来实中的人也不怎么样。
所有看稀奇的也走了,只留下两个字,难看。
叶绍瑶站在门口回望一眼,最终是顺着人群离开了,她现在难说是什么心情,是看一场球赛无法纾解的复杂。
“对不起。”
她回头,是季林越追了出来。
“你为什么也这么说?”她轻声问。
“我没想到会让你难堪。”
“我没这么觉得。”
“可是事情不受控制,我闯出这样的祸。”
叶绍瑶和他并肩走着,她想,这里的雪没扫干净,被路人踩得有些脏了。
但越往前,路边的积雪越白,他们逐渐远离拥挤的比赛区。
三中虽然不比实中气派,但在所有教学楼之后,有一处僻静的小花园,园外就是与居民区分界的铁栅栏,栅栏之后又是一条不知从哪流向哪的小河。
这时候是听不见流水声的,河流在十月就已经见了底。
叶绍瑶扫开长椅上的灰尘,拥着外套坐在那里。
原来零上八度的太阳也不是很温暖,风吹着依旧冷,她的头脑很清醒:“其实今天的事,没必要这么张扬地讨说法。”
怕季林越误会,她又说:“我可以在心里骂他八百遍解气。”
“不能吃哑巴亏。”身边的人说。
声音是从厚厚的棉衣底下穿来,显得底气有些不足。
这句话居然会从季林越嘴里说出,叶绍瑶笑了声:“你看着才像吃哑巴亏的人。”
话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季林越大发脾气,在今天以前,她可能只会说,季林越怎么会有脾气。
她除了一条近肤色的裤袜,腿上没再穿任何东西,叶绍瑶揉了揉鼻子,埋头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有一团雪惊得从枝桠上落下,掉进她脖颈间的缝隙。
她被冰得大叫,暗说自食其果。
衣服里的雪很快融化,被体温捂得温热,叶绍瑶扭头看同样遭殃的外套:“季林越,你帮我抖抖帽子吧。”
季林越点头,将围巾搭在她的双腿上,用手挑去毛绒帽上夹杂的雪粒。
叶绍瑶借大亮的天光看着他,目光从低垂的睫毛扫到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她的帽子里有什么,为什么表情会严肃成这样。
她突然想起刚才女孩们的对话,季林越像那名唱跳歌手,还是台偶剧的演员。
都不像。
她可以给出回答,季林越活在她的世界里,他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远处有发动机的微弱轰鸣。
叶绍瑶被随即关紧的车门声拉回神,哦,这里偏僻,有不少老师将这里当做停车场。
五十米开外的小径上,副校长和其他几位校领导闲庭信步,徐徐往他们这边来。
脚下虽然是花园,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可没什么花呀草呀供他们遮掩,连树也只剩可怜的秃枝。
她握住季林越的手腕,下一秒,向最近的教学楼狂奔。
“你跑什么?”季林越的手指还保持“撚”的状态,他有些不明情况。
叶绍瑶拉下挡住口鼻的衣领:“那个副校长是最不近人情的,他特别爱抓早恋。”
三中整个领导班子,似乎就那位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对学生特别苛刻。
“那我们跑干什么?”
对啊。
叶绍瑶被问得一愣,他们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