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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智人的选择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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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美娜的心一抖。

她想起来了。

所以那时他的手受伤了。

“我只是以她的口吻随便对从安说了几句话。”

“他就疯了。”

“真可笑。该疯的不应该是我吗——”

贺美娜关掉了录音笔。

过了一会儿,她又打开录音笔,继续听下去。

“xx年xx月xx日。今天早上她打电话过来。”

“我很想问问她和危从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了哪一步,但是我没有问。”

“那只是危从安的一厢情愿而已。”

“xx年xx月xx日。她周末要来圣何塞。”

“她要来圣何塞了!”

“她终于要来圣何塞了!”

“xx年xx月xx日。她没有来圣何塞。”

“xx年xx月xx日。我回波士顿了。”

“无论如何。我要和她做爱。不然算什么恋人?”

“xx年xx月xx日。昨天公寓发生了火警。”

“我把她丢在了家里。”

“xx年xx月xx日。昨天吵架了。”

“她想留在波士顿,过那种乏善可陈的中产阶级生活?开什么玩笑。”

“她必须跟我走。”

“和她说不通。我回圣何塞了。”

“xx年xx月xx日。我要回波士顿。”

“我还想再争取一次。”

“也许接受心理咨询对我们都好。”

她不敢听接下来的那条。

跳过了好几页才又点开一条录音。

“xx年xx月xx日。边明办事也越来越不靠谱了。”

“明明是去请她来圣何塞过圣诞,居然把她吓晕了。”

“边明说她在吃控制心率的药。”

“美娜。做我的女朋友就这么痛苦吗。”

“xx年xx月xx日。我想好了。我要把9062N87买下来。”

“我知道她不是想留在波士顿,她会跟着这个药走。”

“那就跟我走吧。”

“xx年xx月xx日。今天去纽约见了从安。”

“哦嚯,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过那么心虚的表情。”

“我骗他美娜死了。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和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放下。”

“xx年xx月xx日。我约了从安打球。”

“他输了,不得不答应我一件事情。我要求代持他维特鲁威的股份。”

“他的表情……让我痛快极了!”

“只要买下9062N87,她就会和我一起回格陵了。”

“xx年xx月xx日。明丰加入了谈判。”

“从安再一次背叛了我。”

“xx年xx月xx日。一开始觉得对着录音笔自言自语有点尴尬。现在已经很习惯了。甚至于每天不说些什么反而会觉得不对劲。”

“对着她说不出来的话,好像很容易就能在这里说出来。”

“xx年xx月xx日。也许我们的关系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xx年xx月xx日。美娜。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手。”

“也从来没有想过赶你走。”

“我想我和戚具迩没什么不同。我们不是亲密关系的结晶,所以我们也不善于处理亲密关系。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却没办法解决。”

“我现在也不想解决了。”

“xx年xx月xx日。维特鲁威终于买下了9062N87。”

“她会回格陵了。但我还需要在圣何塞待一段时间。这是蒋毅开出来的条件。”

“没关系。反正我一定会回去的。”

“xx年xx月xx日。明天要和她见面了。”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我问敏敏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她说这个方法如果有用的话,早就有用了。我这样做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说我是个神经病,该醒醒了。”

“xx年xx月xx日。今天看到她了。”

“我请她帮忙写最后一张贺卡给闻柏桢。”

“明明想说你真厉害,拿到了驾照。结果说的却是有什么好炫耀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要挽回,做的每件事情都在把她越推越远。”

胡苹站在门口,迟疑地敲了敲门示意。

“辉辉。这个纸箱还要吗?”

贺美娜背过脸去,很迅速地擡起手背擦了下眼角。

“纸箱已经泡坏了,不能要了。妈妈你拿走吧。”

“里面的东西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了。帮我把门关上。”

她知道为什么是二百一十二条录音了——从去年她生日到她离开波士顿,一共二百一十二天。

每天一条,有的不足十秒,有的一分多钟;有时候他会在录音的最后读一段鹅妈妈童话,有时候不会。有时候他听起来气急败坏,有时候他听起来平心静气;她并没有每一条都听;她点开最后一条录音。

“xx年xx月xx日。今天是她回国的日子。”

“美娜。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双鞋你穿起来舒不舒服。”

长长的沉默,长长的空白;她以为这就是结尾了,结果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那就最后读一首《SoloonGrundy》吧。”

“SoloonGrundy(所罗门格兰德),”

“BornonaMonday(周一出生),”

“ChristenedonTuesday(周二受洗),”

“MarriedonWednesday(周三结婚),”

“TookillonThursday(周四生病),”

“WorseonFriday(周五病重),”

“DiedonSaturday(周六去世),”

“BuriedonSunday(周日下葬).”

“Thisistheend(就此谢幕)”

“OfSoloonGrundy(他的一生).”

录音到此结束。

很过了一会儿,贺美娜才放下录音笔。

她没有试新的水晶鞋。

她打开手机的通讯录。

这次她很小心没有拨错号码。

铃声很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

“露露。我们已经结束了。不要换号码打过来。”

“我不是露露。我是贺美娜。”

“哦哦,娜娜是吧。”他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名字,“娜娜。我们已经结束了。不要换号码打过来。”

他挂了电话。

贺美娜握着手机。她说不出来那种感受。

好像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气吊在胸口不上不下。

一个声音告诉她,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你还可以做得更多。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

这次接通后,谁都没有说话。

长长的沉默,长长的空白;她以为这就是结尾了,结果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他答应过我,甚至发了毒誓,如果告诉你就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是什么意思?无所谓?”戚具宁的语气非常不好,“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贺美娜“唉”地叹了一口气,眼泪也随即簌簌地掉了下来。

一整个上午危从安都忙得很。他前脚刚走,总助张家奇也请了两个星期的陪产假,公司里的事情都是老财在做主,虽说也管理得井井有条吧,但很多事情还是得他这个CEO亲自拿主意,光是要看的文件和签的字就有三大摞。等他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毕,也差不多到了中午。

定于十二点半开始的午餐会,维特鲁威所有中高层都来了,除了首席科学家贺美娜博士。

高工解释:“贺博士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很抱歉临时有点事情不能参会。会议精神我会向她传达的。”

危从安点点头:“我知道了。开会吧。边吃边说。”

大家打开面前的餐盒——哇,作为午餐会来说,龙虾,帝王蟹还有鲍鱼什么的,是不是太奢侈了?

年底万象董事会要改选,听说危从安的呼声非常高。如果他成了新任董事甚至于新一任的执行董事,那维特鲁威肯定要乘着火箭往上升了啊。

哇,看来这日子是越来越有奔头了呀。

开完午餐会回到办公室,危从安叫Jenny进来,低声吩咐了两句,后者点点头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复命。

“Benny说戚小姐临时有个私人午餐约会。现在还没回来。”Jenny道,“她也不知道约会对象是谁。”

危从安一边翻动着手中的一份文件,一边头也不擡地问:“戚小姐不是今天下午的飞机去波士顿么。”

“是的。但是戚小姐午餐中途打电话回来改签到明天上午,”Jenny回答,“同时又追加了一张头等舱机票。”

危从安停下了翻动文件的手。

“需要我去问下具体情况吗。”

“不用了。你去吧。”

快下班的时候,Jenny看到OA系统上更新了一条请假信息——

贺博士请了一个星期的事假,目的地是美国麻省波士顿和马里兰贝塞斯达。

她是维特鲁威的首席科学家,请假不需任何理由,也不需任何人批准,只是需要告知去向,同时保持电话畅通。

很快,系统里显示危从安已经查看了这条信息。

一个刚回来,一个又要走,真忙。

Jenny耸耸肩,关了电脑,下班。

晚上危从安回到晶颐的时候,贺美娜已经在家里了。

她穿着一条长裙,外面套着一件家常针织开衫,笑嘻嘻地过来给他开门。

“你回来啦!我做了点吃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做咖喱牛肉呢。快去洗个手就开饭啦。”她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把一大锅香气四溢的咖喱牛肉从厨房端出来,放在餐桌上,“我今天包了很多馄饨,还压了点面条。我跟Marta学的,很好吃的。我都密封好放在冷冻格里了,一盒是一餐的量。一共七盒。你自己下班了煮来吃,很方便。”

“贺美娜。你的手,你的时间不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

“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嘛。没事的时候做做家务也可以换换脑子。”

“没事?你难道不用收拾行李?”危从安站在餐桌旁,看着那锅咖喱牛肉,低下头笑了笑——她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是太幼稚太拙劣了,“你知道你的电子假条,我可以在系统里看到吧?”

闻言,贺美娜愣了一下,缓缓地摘下隔热手套。

“为什么你明明发了毒誓不告诉我,却还是告诉我了呢。”

“美娜。我曾经说过,你的人生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上。”危从安道,“但我也有私心。我希望你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仍然坚定地,纯粹地选我。”

“我当然选那个永远让我觉得自己很值得的男人。可是我要去见一见他。你不能期望告诉我了这件事情,我却无动于衷。”贺美娜道,“如果我是那种人,你不觉得可怕么。”

危从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我在期待什么。”

“我和戚具迩见过面了。如果像她说的那样,他压根不承认自己病了,也不愿意积极治疗,还一心想着回来竞选董事会主席,那对他的病毫无好处。我已经联系了郁教授,他认识很多这方面的专家,”她急急地解释着,“等拿到更详细的病历,我们就可以送他去NCI治疗。你还记得那个设计nchbox的小设计师吗?如果其他地方都没有办法了,那里总还有一个机会。”

她说:“等病情稳定了,什么事不能做呢?”

“你说的话,他就会听吗。”危从安道,“贺美娜。实话告诉你,没错。他还喜欢你。但他未必会听你的。”

“从安。如果我有能力有机会而不去尝试,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去。你完全不必这么伟大。”

“我不伟大,我只是——从安。他给我寄了一支录音笔。如果我早点听到……就可以早点和他说清楚。”

“所以你还是打开了他寄给你的包裹。”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就算他需要我,我也不去。可是——”

“没有可是。”

“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他。”危从安道,“也许我真的就是个混蛋。对于他的病情,我到现在仍然半信半疑。”

“那我不是更应该去一趟吗。”贺美娜道,“他能骗得过你,骗得过我,总骗不过郁教授,骗不过NCI的专家吧?”

“他有办法。”危从安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你知道他有办法骗过所有人。”

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同意他的看法,但她没有被说服。

多么讽刺啊。

她的单纯,善良,倔强,执着……那些在他看来闪闪发光的特质,这一刻刺伤了他。

他真心希望自己能说服她留下。

但是如果她妥协,就不是他爱的美娜了。

“好。我明白了。”危从安低声道,“如果你只是来通知我,那我已经收到了你的通知。”

他转身欲走;她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可是我没有不要你啊。”她贴着他的背,边哭边说,“从安。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只是我必须去见一见他。”

她感觉到有什么簌簌地落在她手背上。

他也落泪了。

她更紧地抱住了他。

“不要去。你去了,他就不会放你走了。”

“不会。只要一个星期。我安排好就回来。”

他们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把他的衬衣都哭湿了。他只得回过身来劝她别哭了,把她的眼泪都擦掉;可是她有那么多眼泪,不停地涌出来,最后他吻了上去,从眼睛,到鼻尖,再到嘴唇。

两人拥抱着,跌跌撞撞地从餐厅一路吻到了卧室。他不确定能不能脱衣服;她已经主动地把他的衬衣下摆从西裤里扯了出来,一颗颗地解着扣子。他也把她的长裙从头顶脱了下来,又去解她的内衣搭扣。

最后,她不着寸缕地躺在他身下。

进入前,他问她:“这是最后一次么。”

“不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她紧紧地抱着他,“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们还有一辈子。”

她说:“从安。我们还有一辈子。”

做的时候,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哭得两个眼睛又红又肿。

两个人都很痛苦。又有极乐。

天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亮了。

她说:“从安。我要走了。”

“不要走。”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在哀求,又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如果选我。就不要去。”

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她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他身边。

他一字一句,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你去了。我会疯。”

“你相信我。”她流着眼泪解下蝙蝠项链,放在他手里,“我选你。可是我一定要去。从安,我听戚具迩说你也有好多事情要做。你要去见很多人,你要谈很多生意,你要准备年底的董事会改选,对不对?”

他紧紧握着项链,没有回答。

“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工作,好好吃饭。好不好?”她哄着面前这个男人,也是在哄时光里那个九岁的孩子,“我做的馄饨和面条,你都要好好地吃掉,好不好?”

“几点的飞机。”他艰涩地说,“我送你去机场。”

“不要。边明叫了丁翘送我们过去。她七点半来晶颐楼下接我。”她摸着他的脸,“等你把馄饨和面条都吃完,我就回来了。”

她说:“等我回来的时候,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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