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虎鲸的彩虹 20(2/2)
“可以。”
“谢谢大嫂。”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哦,现在测心电图都是这么小一个芯片啦?”
“嗯,这样对病人来说比背个盒子方便很多。”
“一定很贵。”
“比普通的holter确实贵一些。”
“医保报销吗?”
“还没有进入医保。”
“那真是有钱人才用得起了。”
“好了。”
“这样就行了?平时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不用。什么都不用管。不影响日常生活。”
“洗澡也可以正常洗?要不要人帮忙?”
“可以正常洗。不用帮忙。两天后来医院找医生看结果。如果这两天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我们后台也会收到报警。所以蒋总,这里需要您填写自己的电话和紧急联系人的电话,以便我们能第一时间联系到您。”
“留我秘书的电话吧。Ada。”
“在。”
医生拉开隔帘,过来找Ada录信息。
蒋毅边扣扣子边擡起头来问正在签字的Ada:“那个小孩子怎么样了。”
林女士道:“什么小孩子?”
Ada道:“出了一点小插曲。不过现在已经回到PICU了。”
蒋毅道:“她的家长呢。”
“妈妈受到了惊吓,可能要生了,已经收进产科。产科在另外一栋楼,爸爸在两边跑。她的姥姥和姨妈正在从老家赶过来。”
蒋毅点点头,道:“我没事了。去办出院手续吧。”
短短半天,一共花费四万五千元。
Ada办完出院手续回来,林女士已经先走了。
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还以为林女士一定会坐他们的车一起走呢。
“蒋总,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站在窗边沉思的蒋毅这时才回过神来。
“Ada。你听过一句话吗。”
他转过身来,嫌恶地将一整颗完整的,削了皮的苹果扔进垃圾桶。
“贫贱夫妻百事哀。”
周一上午九点,维特鲁威茶水间。
维特鲁威的上班时间是周一至周五的上午九点至十二点,下午一点至六点。迟到,早退,脱岗和旷工都有相对应的处理条款,与万象的考勤制度保持一致。有些员工九点打完卡之后,会来到茶水间这个八卦集散之地吃带薪早饭。
今天的早间新闻是老板的办公室来了一位面生的年青女性。
“我知道她姓贺,学历是博士。”
“你说错了。学历是研究生,博士是学位。”
“你怎么知道?”
“网上一搜索不就知道了。”
“没问你。”
“简姐在门口迎接她的时候,我正在打卡,就碰到了。咦,这些椰子饼,小鱼干,猪肉脯,鳕鱼片是从哪里来的——谁周末去翠岛了?买了这么多特产。”
“拿一个椰子饼给我,我还没吃饭呢。”
“喏,给你。还有牛奶。而且上周五她们肯定一起吃饭了,因为我听见她边走边夸简姐订的餐厅很棒。简姐说贺博士喜欢就好。两个人还聊了一会儿地中海饮食的好处。”
“简姐那么能干,和奇哥一个抓大,一个抓小,里里外外打理得头头是道,只看到她会订餐厅?可笑。”
“闲聊而已欸,你好苛刻哦。”
“哎哎哎,继续说啊,这位贺博士长什么样?”
“高高瘦瘦,白净秀气,看起来就像那种读过很多书,但是还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高知女性?”
“那她现在是准备来维特鲁威接受毒打了吗?哈哈!”
“需要和老板面谈,应该是应聘高管职位吧。我们研发部一直没老大呢。”
“不一定是来求职的吧。”
“还在老板的办公室吗?”
“应该还在。”
“太好奇了,我去偷偷瞄一眼。等我。”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老板很少和异性一对一谈话。每次戚小姐过来找他,他要么把办公室的门打开,要么把朝着综合办公区的这一面玻璃调成透明状态。”
“哇,你观察得好仔细。”
“对恪守办公室男德的老板该表扬要表扬啊。有一个以身作则的老板,至少那些男的不敢乱开女同事的玩笑了。以前马华礼在的时候,风气真的很差。”
“不要和资本家共情了喂。资本家没有好的,只有坏的。”
“呵。也许是戚小姐要求的呢。我们现在应该是属于戚小姐罩着在吧,危总帮她打工而已。”
“是是是,你们说得都有道理。”
“继续说啊。还有呢?”
人人都讨厌资本家,但是有机会八卦资本家的时候又很开心。
“我回来了!”
“怎么样?还在老板的办公室吗?”
“嗯,还在聊呢。”
“是来应聘的吗?”
“会来我们研发部吗?别的部门应该不缺人了吧。”
“我又没进去问他们,我怎么知道。”
“那你看了个啥?”
“你们不觉得一个人的肢体语言很能说明问题吗。每次总部的戚小姐过来,老板都是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有时候靠着椅背很放松,有时候正襟危坐很认真,总之和戚小姐之间一定会隔着一张办公桌——是是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戚小姐要求保持距离。可是我刚才过去看了一眼,今天和这位贺博士谈话,老板他是坐在办公桌边上的,不知道我说得清不清楚,我示范一下啊——”
“哦哦哦,我知道,这不是模特啊,还有明星,坐在吧凳上,或者坐在桌子一角,然后显得腿很长的那种姿势嘛!”
“可是你做这个姿势好丑哦。”
“我的脚挨不到地嘛。”
“呵,好油腻。”
“怎么说呢,如果不是老板长得帅,身材好,又确实有两把刷子,我也会觉得这个动作挺油的。但是老板他腿长啊,而且穿的又是衬衫西裤加皮鞋这种正装,一只脚踏着地面,微微弯着腰,歪着头,笑眯眯地和贺博士说话的那个样子,怎么说呢——”
“所以你是想说老板在耍帅?”
“耍帅不足以概括那种很放松很亲密但是又很微妙的氛围。”
“孔雀开屏?”
“对对对!就是孔雀开屏的感觉!”
“那贺博士是什么坐姿呢?”
“我还没看清贺博士的样子呢,老板就发现我在看他了,然后他一边笑着和贺博士说话,一边拿起遥控器很自然地把玻璃调成了雾化状态!”
“不要八卦了喔。””
Jenny走了进来。
“简姐早。”
“贺博士是格陵大学的副研究员,新来的科技副总。危总很难得才请到她来主持新药项目的开展。一会儿部长例会上就要宣布了。吃完早饭快去工作吧。”
她接了杯咖啡就出去了。
Jenny其实岁数并不大,来公司也不久,但她是戚具迩的嫡系,且一接手行政事务就刚柔并济地为员工做了几件实事,所以大家都叫她一声简姐,也很愿意听她的。她既然发了话,大家赶紧收拾收拾桌面和水槽,回工位工作去了。
八卦中心的危从安和贺美娜,浑然不知自己成为了八卦中心。
八卦中心也并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其实比他们想象得更八卦。
周五晚上和张家奇,Jenny还有骆斌等参与了项目的核心人员在EstiatorioMilos吃完饭后,他们两人礼貌地握手道别,各自开着车,分头离开。
二十分钟后贺美娜的小电车驶入如意街。她打灯预备右转进明珠路时,从后视镜里看到左后方有台奥迪闪了两下大灯。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弧度,压都压不住。
因为是周末,明珠广场门口有点堵。那台奥迪也并不着急,并道过来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贺美娜,慢慢地转进原格陵纺织的家属区。
两台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贺家楼下。
熄火,下车。
“跟了我一路,危总还有什么事吗。”
“嗯?到家了还这样和我说话?”
他佯怒,她又来撒娇。
这种情侣间的小花腔,他们耍得乐此不疲。
“不是说好了在百丽湾见面么。”
“想来想去,还是陪着你和叔叔阿姨当面交代为好。”
“你就不怕他们不同意我和你出去过夜?”
“为什么不同意?情侣周末出去短途旅行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看他这么笃定,她狡黠地念出了那个充满魔力的名字:“Luna?”
他断然拒绝:“想都不要想。”
“哇,你真的很双标……”
给岑育夫打电话的那天,丛静也和胡苹通话了。胡苹本就不是个小心眼的性子,听丛静说明了孩子们的情况,表达了对两个孩子的期待和祝福,她原来还有些别扭的情绪就好像被一把熨斗给细心地,妥善地熨平了一样。作为母亲,她难免会暗戳戳地将女儿的前后两个男朋友拿来比较。平心而论,戚具宁作为晚辈对他们不可谓不周到,但戚具迩一直彬彬有礼地保持着距离其实就是一种看不上的表示。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是想要更进一步,一定需要双方家庭的支持。戚具宁的父母都不在了,长姊为母,戚具迩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这个家庭的态度。只是他们作为家长,虚荣让人迟钝。
而现在丛静作为危从安的母亲,这么快就有了正向的,积极的交流接触,记吃不记打的胡苹心思立刻又活络了起来。这次危从安上门,她便有了一份丈母娘看未来女婿的心情,连笑容都加深了几分。危从安何等聪敏,察觉到胡苹对他的态度软化了,在贺美娜对父母坦白工作上的变动和未来计划时,便用他那对褐色的大眼睛,诚恳真挚地看着未来岳母,最后还趁热打铁地提出了完全不要脸的诉求:“因为工作上的安排,我们接下来整个九月都会很忙。所以我想在这之前和美娜去翠岛玩一个周末,放松放松。请叔叔阿姨允许。”
现在的年青人都太有自己的想法了。贺宇作为老父亲其实有点不高兴。但是工作已经换了,出去玩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就连胡苹也已经在提醒他们去海边玩一定要注意防晒驱蚊和注意安全了:“辉辉虽然会划水,但是不会换气。如果去海上玩的话,一定要带救生圈,穿救生衣。”
那他还能当一个扫兴的老父亲吗?他只能闭嘴。
“知道了,我一定记得。”危从安又笑着对贺美娜道,“我来教你换气。包学包会。”
三年级教了一整个暑假都没有教会女儿换气的贺宇轻轻地“呵”了一声,甚是不以为然。
“谢谢叔叔阿姨的信任。我一定会照顾好美娜。”
等出了门,上了他的车,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危从安非常认真地告诉贺美娜:“你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心软。”
后者刚收到钱力达数条长达60秒的语音信息,一边戴耳机一边道:“你说什么?”
危从安一边把车倒出去一边道:“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贺美娜忙着听信息回复信息,敷衍地说:“嗯嗯。好的好的。知道了知道了。”
危从安笑了起来。
百丽湾的周五晚上照例很热闹,湾内泊着的许多游艇都陆陆续续地开了出来,如同一把金箔碎洒在深沉的海面上。魏宏今天算是出来得晚了一点,天快黑了才带着一大群年轻男女预备上他那艘游艇去开派对。没想到在码头上巧遇危从安,彼此便打了个招呼。
“从安,这位是?既然碰到了就过来一起玩吧。”
危从安笑着婉拒了:“我租了一艘快艇,打算和我女朋友自己开到翠岛去。下次再聚。”
魏宏知道他不是玩咖,没有强求,只是多看了两眼贺美娜,心想原来他喜欢这种仙气飘飘的女人:“哪艘是你的船。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送你们过去就是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哗”地一声发出赞叹:“96年的AquaraaSpecial。果然有品位。祝周末愉快。”
这艘枫木镶嵌桃花心木的海上精灵最快可以开到四十一节,但是天色已晚,女友又不会游泳,危从安并没有开得很快。贺美娜坐在他身旁,裙子外面套了一件救生衣,两条腿蜷在纱裙船。
“冷不冷。”
她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怎么了?别紧张。我很小心,船不会翻。”
“不是。嗯……只能开这么慢么?我看电影里面都开得可快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加大马力;翘起的船头如一枚锐利的箭簇破开墨冻一般的海面,几乎要飞起来了。船头的小三角旗帜猎猎作响;贺美娜兴奋地探身出去,张开手臂感受带着咸味的海风——腰上突然一紧,她回过头来一看,是他一手扶着船舵,一手抓住了她的腰带,示意她小心一点。
她对他粲然一笑,乖乖地坐好。
灰蓝色的裙摆如同蝴蝶翅膀在海风中扑扇,一直扑到恋人的心里面。
他们要私奔去月亮。
快到翠岛时危从安放慢了速度。离码头还有一个半船身时,船速降到最低,左满舵慢慢地滑过去,泊好,关掉引擎,下船。
贺美娜踏上码头的时候腿软了一下,被危从安一把揽住了腰肢。
她眼睛亮晶晶地:“我决定了。我要学驾驶游艇。”
危从安笑了起来,道:“好,全力支持。”
他订了一间珊瑚俱乐部的度假小屋,面朝大海,背靠椰林,从码头步行可至,一室一厅的布局,厨具家私一应俱全。入住后两人稍微地收拾了一下,尚无睡意,便出门去沙滩上走一走。
一路上,贺美娜缠着他问学开游艇难不难,要考些什么内容,和开车有什么不同,危从安都耐心地回答了。
“为什么想要来翠岛玩呢。”
“你没有听过吗。翠岛又叫小斐济。”
“哪有这种说法!翠岛自己知道吗?”
危从安揽着她的腰,笑道:“她现在知道了。”
她也笑了起来。海浪沙沙,椰影幢幢,两人手挽着手漫步于沙滩之上,擡眼望去,一枚小小的圆扣,还有几颗亮晶晶的小钉,把一片片青黛色的薄纱缝在低垂的夜幕上。
“你看,月亮旁边那颗星星好亮。”
“那是什么星?”
有一年夏天,贺美娜随着全家人来翠岛过暑假。当时爷爷对她说太阳系的八大行星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但是每过大约三十天都会出现在月亮身边一次。只是有时近有时远,有的亮有的暗。
“金星和木星是八大行星中最亮的两颗,我们能用肉眼看到。我爷爷还说,和盈月在一起的往往是木星。和弦月在一起的往往是金星。所以,”她指向天空,“现在这个鼓鼓的月亮旁边应该是木星。”
“原来是这样。”他伸出手指,促狭地在她耳朵上一划,“啊,谁的耳朵被割掉了。”
她捂着耳朵,气鼓鼓地说:“你现在,立刻,马上,指一下月亮。”
“不。”
“手举起来。”
“不。”
“手举起来!……呀!放我下来!”
“不。”
恋人在月光下打闹,拥抱,接吻,私语。
“不管阴晴圆缺。地球会一直在月亮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