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蚯蚓的工具 09(2/2)
“是吗?那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他一路上开得又快又稳,很快到达波士顿公园的地下停车场,上来便是游客中心,也是自由之路的起点。危从安拿了一本旅游小册给贺美娜:“自由之路全长2.5英里,走累了不要硬撑。”
“通往自由的路,怎么会累呢。”
两人沿着脚下红砖砌出的红线向前走去,贺美娜突然道:“这好像绿野仙踪里面桃乐丝去找大魔术师奥兹时走的黄砖路。只是颜色不同。”
危从安一晃神,贺美娜已经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她半蹲在红线旁,一手指着红线,一手比了个V的手势。危从安纵向横向各拍了两张:“你看看怎么样。”
贺美娜跑过来查看照片:“不错。谢谢。”
“不客气。你看,和我一起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当你的摄影师。”
两人向前走去;贺美娜翻开宣传册,仔细辨别不远处的金色圆顶建筑。
“这是麻省议会大厦。”
阳光下金色圆顶实在耀眼:“我在明信片上见过——是真金吗?”
“是。90年代市政府用23K金给圆顶镀了一层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危从安补充了一句,“花了30万美金。”
贺美娜点点头,对这个价格非常满意。
“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她将手机放在危从安手里,倒退着走了好几步,一手指着议会大厦的金色圆顶,一手比了个V的手势。
危从安放下手机,好笑地问:“你没有别的姿势?一个女孩子拍照不应该只有这一种姿势。”
贺美娜呆了一下,摇摇头。突然几只正在草地上觅食的鸽子呼啦啦地飞了起来,翅膀扇起的风迷了眼,她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挡;等鸽子飞走了,她才放下手。
“拍好了。”
危从安将手机递给她。在她和鸽子作斗争时,他连拍了好几张——她捂着脸;她从指缝偷偷往外看;她放下手,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她笑自己的胆小。
贺美娜查看照片时,危从安故意道:“好像不露脸更好看——开玩笑开玩笑。”
贺美娜笑了起来:“谢谢。”
“能不说谢谢了吗。每次我还得说不客气。很累。”
贺美娜笑着点点头。
“好。”
议会大厦并不对外开放;听着危从安以沉稳的语调讲述议会大厦的历史,两人沿着红线继续向前走去。距今已有近120年历史的公园街教堂正矗立在街角。
“公园街教堂是保守派公理会教堂。这附近还有天主教堂,浸礼会教堂,国王礼拜堂。不同教派在同一地界,和平共处。”
他连各宗教派系的异同也能娓娓道来。
“为什么只有公园街教堂在自由之路上?”
“因为第一次公开反对奴隶制的声明在此发表,和信仰无关。等会我们也会经过国王礼拜堂。”见贺美娜不说话,危从安问道,“已经开始觉得闷了?现在改路线来得及。”
“没有。走自由之路怎么会觉得闷。”贺美娜道,“只不过我是无神论者,所以感受不到你说的那些不同派系的信仰力量,有些遗憾。”
“你总会在生日时许愿吧?谁帮你实现那些愿望?”
贺美娜指指自己:“我自己啊。”
危从安一顿,随即点点头,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你好像不服气哦。”
“没有。”
“骗人。”
穿过教堂,一片墓地豁然出现在眼前。
“在美国墓园和教堂往往毗邻。在他们的信仰看来,生与死不过是灵魂存在的两种形式而已。”危从安问她,“无神论者,敢不敢进去看看?”
那有什么不敢的。
墓园内最醒目的当属富兰克林家族的方尖碑。
“本杰明·富兰克林埋在这里?”
“不,他葬在费城。这里埋葬着独立宣言的三名签署人,萨缪尔·亚当斯,约翰·汉考克,罗伯特·潘恩。以及波士顿大屠杀的五名遇难者。”
见她对历史人物兴趣缺缺,他领她来到一块上圆下方的墓碑前:“也许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墓碑上刻着生一对翅膀的骷髅头,下方的墓志铭写着“Here...MaryGoose...”
“这是鹅妈妈的墓?《鹅妈妈童谣》的鹅妈妈?”
危从安点头:“对。”
“不可能。那是传说。”
贺美娜拔腿就走;危从安在后面扬声道:“贺美娜,你是对我翻白眼了吗。”
“没有。”
“撒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墓园。贺美娜快速拿出手机搜索,才知道这不过是众多鹅妈妈墓中的一处,聊作旅游的噱头而已。
“你邮箱多少?”从后面赶上来的危从安问她。
“嗯?”
“我把照片发给你。”危从安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就是要抓拍才自然好看。”
他居然拍下了她从墓园落荒而逃的模样。一团模糊的背影,配上旁边纷纷侧目的路人更是有趣。
贺美娜笑了起来。
“加Schat好了,方便一些。”
危从安看了她一眼。
“OK。”
“我不是胆子小。我读的第一本英文童谣就是《鹅妈妈童谣》。爸妈出国旅游带回来的一本黑色小册子。我看了一小半,吓得足足有一年多睡不好觉。”
“那时你多大?”
“小学二年级。”
危从安笑:“为什么你爸妈给女儿买这种书作为启蒙读物。”
“他们不懂外文,只是觉得这是一本著名童谣,有助于我的学习。后来我知道了《鹅妈妈童谣》有很多版本,他们只是不小心买到了最暗黑的版本,但是——”
“对你幼小心灵已经造成了伤害。”
“难道你没有什么小时候的噩梦?”贺美娜道,“想起来就会不寒而栗,希望永远不会再发生。一本书,一部电视剧,一个地点……”
“当然有。”
“是什么?”
“医院。”
危从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拜《写给宝贝的十封信》这本书所赐,整个格陵没有人不知道他的童年,这使得危从安时常有赤身裸体穿越闹市的错觉;为了给自己保留一点隐私,他已经习惯了将相关思绪深深埋藏。
“我把照片发给你。”他加上了她的Schat,将刚拍的照片发给她。
贺美娜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向前走去。
后面的危从安突然接到了她发来的三条留言。
“对不起。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你不是问我谁帮我实现生日愿望吗。我去年的,今年的,明年的生日愿望都是三年内找到靶向TNBC的小分子药物,将五年生存率提高到50%。”
“有很多很多科学家会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到时候你和具宁,还有很多很多人就都不用怕医院了。”
危从安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落到正在不疾不徐往前走的女孩子身上。
瘦削的双肩,挺直的背脊,她伸手将发丝挽到耳后,又将左手举过头顶,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午后的阳光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