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 卖惨(2/2)
他还替人说好话:“也算给我一口饭吃长大了。”
陈韵气得拍他:“那是他应该的!难道还要感恩戴德吗!”
宋逢林眼睛看不了,倒准确无误牵住她:“小心手疼。”
陈韵脱口而出:“我是心疼。”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手抽两下没抽出来。
宋逢林:“陈韵,我现在特别高兴。”
他这样郑重其事,陈韵又不是铁石心肠。
她道:“那你自己摘眼罩。”
房间里就开着床头一盏灯,虽然不亮,宋逢林还是不适应。
他下意识用空着的那只手挡住眼睛:“我还有个说脏话的故事,你想听吗?”
陈韵这十年一直以为对他已经知无不尽,就在方才才知道原来人的一生是不能只言片语说尽的。
她十分的有兴致:“听啊。”
宋逢林的骨子里,其实一直想抛弃掉前半生,毕竟没人会希望自己的贫穷、困窘和自卑被反复提起。
尤其在他喜欢一个光明灿烂的人之后,更恨不得把过往全埋葬。
他道:“我爸你知道的,很大男子主义。”
陈韵结婚十年,跟公公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不到五根手指那么多。
不过就这样,也够她看清楚对方的性格,点点头:“是超级无敌。”
宋逢林:“我中考的时候是全市第一,在村里办过流水席。”
全国的市得有多少,一个中考状元说起来委实不值一提,但在他们那穷地方轰动一时,办酒那会连县里的领导都来过。
人多场面大,宋父觉得很有必要抖搂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勒令儿子给领导敬杯酒。
哪怕是今天,宋逢林的酒量都弱得很,更别提当初还是十几岁的少年。
可正因为他当时只有十几岁,在逼迫下也只剩“那我就喝给你看”和想一死了之的愤愤。
结果喝完还真死了——社会性死亡。
宋逢林事后听人讲的,他喝醉指着他爸的鼻子问候了祖宗十八代。
他是什么都不记得,那会也没有任何的影像记录。
说着说着,他十分遗憾叹口气:“好可惜。”
陈韵:“我打电话,你再骂一遍我给你录。”
她真做得出来这种事,宋逢林赶紧拦:“不用不用,现在这样各自相安无事就很好。”
平白再去招惹,徒添许多烦恼。
有时候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未必是对方想要的。
陈韵勉强作罢,仍鸣不平:“便宜他了。”
提起亲生父母,宋逢林偶尔觉得跟说起陌生人也差不多。
他在意过、渴望过,失望过、怨恨过,如今所剩的情绪实在不多,调动一次倾巢而出:“我再跟你说一个好玩的。”
再?刚刚那个哪里好玩。
陈韵心里不是滋味,像鼓励别人上台演讲一样,拍拍他的手背。
这种同情,宋逢林得到过太多。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索求这种情感,在丢面子和卖惨中纠结两秒,最终还是决定:“我高考不是考得还行吗。”
全省前十叫还行,陈韵:“嚣张一点。”
又说:“你们那土疙瘩能考出来,是真不容易。”
她出生就是农村户口,以为这种算寒门子弟,去过一次宋逢林老家才知什么是西北边陲,不毛之地。
教育资源的落后程度,像七八十年代的励志电影。
宋逢林本来很有资格对下一代进行苦难教育的,却几乎很少提起。
他道:“成绩出来没多久,村里有人给孩子办周岁,特意请我上座。”
老家那片条条框框的规矩多,谁上座谁陪酒都有讲究,一般像宋逢林这样刚成年的人连请帖都不会收到。
借着一张录取通知书,他挤进大人的世界里,甚至论资排辈比他爸还靠前。
这种领先,让宋逢林十分的扬眉吐气:“我爸在家气得要命,一直说‘倒反天纲’,在外面还得憋着说与有荣焉。”
陈韵光想想都替他觉得痛快:“就该这样。”
她像是戏台下负责叫好的托,宋逢林反倒没了词。
陈韵:“怎么不说话。”
宋逢林:“我本来想装两句话,说小人得志的心态要不得。”
世界教导正义,与之相对的词语好像都该套在反派身上,他希望正大光明四个字和自己息息相关,却不能掩盖他的内心。
陈韵才不管这些,又拍他一下:“不许说自己是小人!”
这都是污蔑!
不论宋逢林怎么说往事都随风,风里也会打出回旋镖,他只是变得强大,远没有到百毒不侵的地步。
隔着这么多年迟来的维护,于他仍是最大的安慰。
他在心里说:陈韵,是你一直拉着我的。
有意也有,无意也罢,他放不开,就只能缠上去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