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掌控之外(2/2)
意味深长说完,便径自离去了。
陆扬打开那圣旨,竟是一封无字天书,一片空白一字未写,甚至还是上个十年的制式,不知是用来给谁充门面1的万物,又瞟了好几眼,随手扔进了火盆里。不过片刻便已烧尽,只剩了两根被熏黑的玉轴。
他回身,正色道:“你今日去闯了冥槃殿?”
魏逐风握住伤口,不得不承认道:“那老太监确实厉害。”
心中隐约升起一阵久违的挫败的感觉,这些年来他统统全身而退,极少陷入险境,其一是豁得出去,没人会愿意随意搭上性命去豪赌,但是他敢;其二便是,武林凋零,他一个四处游走的阴暗之辈,已经碰不到天梯的底阶了。
望山昙花一现,就像是他少年时所见最亮眼的一道光。
他有时会想,即便是素未平生,就凭他慕强的个性,也早晚会走向倾慕的另一种极端。
冥冥中自有定数,非人力所能及。
“那可是梁康权,你能从他手下囫囵个全须全尾地回来,少侠你也很了不起。”陆扬敲了敲他的肩膀,试探着解开半边,隐忍道,“你说他是当今的狗,其实不太准确,他是先帝的狗。”拿来伤药后,又补充了一句:“先帝有位书童,多年相识,后来家中一朝变故,入了宫净了身成了走狗。然而比起那些可以随意牺牲掉性命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说句僭越的话,莫逆之交。”
魏逐风是第一次听这些秘辛,脸色冷了一冷:“此人便是梁康权?”
“按常理来说,练武应从少时树根基,可梁康权一无少年体格,二无顽强体魄,三无家学渊源,竟在武道一行走到了如此境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个天才。”陆扬颔首,悄悄地瞥了一眼魏逐风的神色,继续说了下去,“那一年,先帝剿灭巫蛊族人,传闻中长生不老的秘诀,就是梁康权从无人之境带回来的,自此过后,他便一日千里,如同走火入魔般,所谓宗师大多隐居自适受人景仰,唯有他日复一日像个灯似的挂在空中。”
他听见很轻的一个笑声。
陆扬呆了呆:“你笑什么?”
“没有。”魏逐风否认。
“伤在哪了,重吗?”陆扬打开药粉,凑在鼻尖闻了闻,皱着眉头,“这个不好用,凑合着吧。我是不是对你说不必着急,再等几天。等到造势成功,上京城乱,我和你一起去。梁康权手里也有我要的东西。”
明明不疼。尽管疼,他也不会喊疼。
但当陆扬指间带着纱布团团蒙上去时,他鬼使神差地溢出了一声:“嘶——”很不明显的后退了半步。
陆扬眉心抖了一下,惊讶地看向他,于是动作变得审慎,变得更轻。
他听见自己很不像自己地问了一句废话:“疼吗?”
魏逐风没有回答,只是起起伏伏地呼吸。
“疼就不该擅自去招惹梁康权。”陆扬回过神,把话又说得很重。
他白日不知跑到何处蹲点,手里闲不住,又编了些千奇百怪的昆虫,一齐摊在桌上就和引诱着谁特意去看似的。
陆扬处理完伤口,只扫了一眼,情不自禁将手里的东西一撂,微微扯起嘴角,有点好奇地看向他:“我还没来得及问,裕王殿下千里奔赴赶往南昭皇宫索取的到底是什么?着急成这样。”
他朝前探身,下了定义:“这些哄人开心的小伎俩学得也很不错。”
魏逐风慢慢地闭了眼,又睁开,又闭上。
陆扬不受控制地,看着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点在了他的眉眼上,然后向下,慢慢抓住喉咙边沾了血的,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好的杂乱的衣裳。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觉得不配,但是像小偷一样躲在阴暗角落里如饥似渴窥探着那只上不了台面,生了闷气的蚂蚱。
情绪失控,令人失去掌控感,是一件很没有成就感且恼怒的事情。
就连情绪的出口,他也希望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是否要更进一步,是否要维持现状,何时痴迷,何时清醒,理当由头脑缜密思考,由他来说了算。
陆扬张嘴,口腔里的唾液粘连着,像一个气急败坏,盯着商铺里求而不得的蜜糖的人,就只是微笑着说:“那他就足够能收到你的赠礼吗?”
鼻梁骨被很重地撞了一下,几乎在一瞬间,他的眼泪就涌了出来,酸意直达头顶。
这是什么很新奇的反击吗?
他还没来得及想到发生了什么,旗鼓相当的热潮便潮汐一般,受月亮牵引,极速地退了回去。
所有的掌控欲望在一刹那解体了。
因为感觉很好,所以撞完鼻子后,魏逐风很新奇地听从了直觉,直直地,第二次贴了上来。
舔了一口,追上去。
陆扬想不到反击的方式,于是将愤怒时朝前探的身体后撤了回去,就只是脑袋空白地说:“那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