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2）
徐琢带来的几个沙金人都有点犹豫。
从前对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病歪歪的程意驰，已经习惯了忤逆，可现在这个大发雷霆的程意驰，没缺胳膊没断腿，气场和从前别无二致，让人怵得慌，毕竟被管理了十多年了，听话那都是肌肉记忆。
而他们现在的头儿，面对程意驰越俎代庖的发号施令，竟然充耳不闻。
徐琢没反驳也没迎合，就这么灵魂出窍地看着程意驰，一眨不眨。
程意驰看到他这个傻逼样子就来气，他朝林梦道：“林梦！”
林梦脸色猛一白，瞥了一眼徐琢，再三犹豫下做了一个手势，其余人迅速收了枪，周逍那头的人也不再端枪，毕竟大家都清楚两方代表的是谁，真开枪了闹大了又是个什么后果，外交事件可不好收场。
“你还活着……”徐琢目光在程意驰的脸上反复扫视确认，像是不相信这个事实似的，“还活着。”
粘稠腻乎的目光，让程意驰头皮发麻，心说你悼念个几把，我现在这副鬼样子不就是你一手操盘的，王八犊子。
雪花冰冰凉地落在脸上，程意驰恨不得给自个儿脑袋壳开瓢透透气儿，他一个头两个大，就这么乱七八糟地站了两秒，什么思绪都没理出来，现在可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他擡步往徐琢的方向走去，刚走半步胳膊被扯住了。
程意驰脚步微顿，侧额斜瞥周逍苍白的脸，冷道：“放开。”
周逍反而收紧了手劲儿，捏得程意驰生疼。
“你不能走。”周逍说，他说这话时再没有了方才的笃定和势在必得，那语音里的细细颤抖，反倒像是明知无济于事，但仍脱口而出的恳求。
程意驰狠狠磨了一下后槽牙，心口闷胀，他反身一把揪住周逍的领子扯到自己的面前，低声道：“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我他妈不是那个任你拿捏的沈四！”
声音里几乎都带着血腥味，凶悍强势，却夹带着强烈的痛楚，让人几乎怀疑下一秒眼角会渗出泪来，但沈四没有，他嘲讽地咧开嘴：“我们之间是还有好多账要算，别以为我会就这么放过你，留着以后慢慢算，但是你先摆清楚一个事实。”
“我是沙金的头儿，你是瑟琳娜的儿子，你不是想要整沙金么，老子等着。”两人离得极近，鼻子几乎抵着鼻子，程意驰脸上挂着干涸的血迹，看周逍的目光能盯进肉里，“周逍，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程意驰狠狠松开周逍的衣服，看着周逍失魂落魄的样子，却不如想象中解气，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继续朝徐琢方向走去。
他和徐琢擦肩而过，几步坐进了那台亮银色的飞行器里，“砰”地甩上门，显然程意驰已经耐心告罄，直接发动了飞行器，输入目的指令，一骑绝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徐琢如梦初醒，眨眨眼，深深地望了一眼周逍，他自然感受到了程意驰和那个名叫周逍的年轻人之间非同寻常的气场，如此强烈和焦灼，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这四年的时间，程意驰身上发生了太多他一无所知的事。
林梦提醒他：“少爷，再不走就撞上军部的人了。”
徐琢最后看了一眼周逍，周逍僵直地站在空地，沙金一行人迅速地撤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收尾收得莫名其妙。
浓稠凄冷的黑夜里，程意驰他闭目靠在椅背上，即使休息也紧紧蹙着眉，飞行器一马当先，破风狂飙。
他正急速回到他最熟悉的地方，这是修正轨道，程意驰想，却丝毫雀跃不起来，心脏仿佛被剖出来也放在车窗外吹，呼呼地灌着冷风，他知道他也正在离开他最熟悉的人。
老天到底折腾他还是厚待他，在他一无所有，失去爱情也失去尊严，准备破釜沉舟的时候，突然把一切又归还给他。
可他一点也不痛快，怎么会痛快呢，心里被塞满了愤恨，失望和疲惫。
-
科里蒂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停泊场里横七竖八停了几台飞行器，她骂了一句动作真够快的，随手抓了一个人问：“周逍呢？”
那人用手指了一个方向，面色有点复杂，此刻科蕾蒂还不懂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快步找到周逍，吓了一跳，只见周逍抓着自己的头发，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一个非常消沉的姿势，就差在脑门上写四个字了——一筹莫展。
“你怎么了？”科蕾蒂心头咯噔跳了一下，语速飞快地问，“我听说徐琢带着人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四呢？”
良久，周逍终于擡起头，头发有些乱，科蕾蒂还从没见过周逍茫然无措的样子。
“说话呀！怎么回事！”科蕾蒂有点慌。
“很快就会见到他了。”周逍的声音极轻，不知道是说给科蕾蒂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什么意思？”科蕾蒂一头雾水，“人没抓找着？”
她心中感慨沈四的本事还真不小，竟然能从周逍手下逃脱，不过她也松了一口气，作为旁观者，她自认看得比周逍更清楚，两个人如果继续这么纠缠下去，漩涡越搅越深，谁都无法脱身。
“不过也是件好事。”科蕾蒂说，“你也该冷静一下了。”
周逍没有反驳，他恍然意识到一件事，面对沈四，没有任何一件事是能在他掌控之中的。
这种失控，早在他被扎下那针吐真剂时、早在他被沈四用仇恨的目光注视时，就已经发生了，只是他一直回避，不肯承认。
其实他并不能接受沈四的厌弃，而现在连沈四都不存在了。
程意驰，周逍思考着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它曾经在周逍这里只代表着沙金，一个领导组织和军部抗衡十余年的强势领导人，一个现在已经无需多加留意，因为已经落败，只是一个被徐琢软禁着的、关系暧昧的囚犯。
而现在，这个名字竟然属于沈四，一个不知不觉与他纠缠不清，无法放手的男人。
周逍不自觉死死握紧了拳头，喃道：“沈四，程意驰……”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