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阳一阴一世界（2/2）

“道长既知我伪装……”萧邢索性开口，嗓音因久未使用而沙哑，“为何不当场揭穿？”

“庄周梦蝶，焉知不是蝶梦庄周？”老道忽然以银针刺破指尖，血珠滴入茶汤泛起涟漪，“你魂火飘摇如风中残烛，命宫却紫气缠绕——这具躯壳里，住着个不属于此方天地的游魂吧？”

铜壶煮水声骤然尖锐，萧邢攥紧衣袖下的短刀，心中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老道似乎并未察觉出萧邢的动作，接着道：“不知居士可信命途一说？”

萧邢喉结涌动，艰难开口道：“敢问何为命？”

“庄生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此‘命’非宿命，实乃天道运行之常。天道难算，天威难测，机缘气运如风拂万物，雨润天地，这都是命。”

萧邢仔细回味着老道的每一个字，不知其义。

“命如黄河九曲，纵有改道之能，终要东流入海。”

“烛是形骸拘束之命，影是逍遥无待之命。子既为异世游魂——”忽然将手术刀片按在《齐物论》篇目上，“何不做庖丁解牛之刀，循道而行，游刃有余？”

萧邢这才隐约明白老道语中的奥义。

老道见萧邢若有所思的样子，拂须轻笑道：“一阳一阴一世界，两魂两魄两相难。”

萧邢背上冷汗直流，这老道难道看穿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还是这道士真的会算命？

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躯体只能存有一个灵魂，皆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自己降临此世，始终以过客之姿应对这一切，直至那日于闫家堡，当他的刀划过那小女孩的咽喉，他方才有了被这时代强行拽入的触动。无论前世怎样，他如今已然活生生地立于这世间，他便是这天地间的一分子，非过客，而是这时代的参与者，纵微如沙粒，他亦在此，此乃无法更改之事实。

老道的话犹如一束光，在他浓雾遮盖的路途上指引了方向。

他重生在隋朝，这个历史上有名的短命王朝里，短短不过四十载，朝代的命运和人的命运一样，自己难道只能随波逐流了吗？

想到这里，萧邢整个人如同开悟般的透彻。

老道含笑不语，萧邢俯身深深一躬：“道长，受教了！”

这里门外传来叩门声：“师父，子时已至，可以作法了。”

法坛按九宫方位布置，老道褪去靛青常服，改披鹤氅绛纱袍，头戴太真莲花冠。

供桌上青龙白虎旗分列两侧，三牲旁添设五供：缠丝玛瑙瓶供着雪莲，鎏金错银灯燃起七芯火焰，龟甲纹铜盆盛满清水。

“天清地宁，魂魄澄明。”老道脚踏禹步，手中桃木剑挑起三道黄符。

铜铃忽作清越长鸣，老道剑尖点向李建成眉心：“三部八景，二十四神！”

喝词完毕，他左手忽地拿起桌上的铜铃，右手自袖中抽出三根银针，依次扎入李建成的穴位中，原来还在昏睡的李建成突然转醒，虚弱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道将铜铃绕着李建成的眼前摇动，悠远而神秘地的铜铃声在院中响起。

“魂兮归来！”老道暴喝声中，七盏本命灯同时大亮。

李建成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配合着老道口中那晦涩难懂的咒语，让院中的萧邢和小桃红都不觉有些困意。

萧邢此时才明白，所谓的招魂，原来就是催眠。